45期三版 悲念小黃狗(之三) (續44期四版)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文  鳳舞翔荷

        隔二日,打電話給黃醫師,詢問小黃手術後的狀況,黃醫師接聽電話時,沉默片刻才支支吾吾地說小黃死了。怎麼會呢?我很難置信,他先是說明,小黃手術後呼吸困難,咳了些血水,曾急救二、三次,後又說小黃和一隻黑狗關在一起,可能在他們外出時為了爭食,起了爭鬥,遭受刺激窒息而死。在我難以接受小黃就此往生的遺憾中,他含糊地說:兩隻狗爭食時,不知道黑狗有沒有咬牠。我原本存一片良善心意,送小黃去就醫,希望牠縫合傷口之後,活得更好,意想不到,卻反而變成送牠去就死,內心的愧疚難以平復,但也不忍責怪黃醫師,相信他已經盡最大的用心和努力,他原本不收手術費,我還是請他收下了。我沒有留家裡的電話,星期六、日黃醫師沒有聯絡上我,小黃星期六往生,黃醫師未聯絡上我時,將小黃帶去垃圾場掩埋了,星期五帶小黃去就醫時,竟是訣別。
        黃太太安慰我說:也許這樣對牠比較好,不然牠活的很痛苦。會嗎?小黃自89年除夕前度過死關,除了一次發炎不適外,一直都活的很健朗,咽喉的破洞未構成威脅,即使只能乾吠,它也是守護著自己和這片屋宅。黃太太的話安慰不了我的遺憾和愧疚,雖然不願責怪而強顏推笑,內心卻很自責,一回想起小黃那般全然地信任我的安排,卻反被我一手送去就死,便很難放下悵然的情緒。
        不能將小黃帶回來,我也不敢對鄰居說明,擔心家父知道會生氣。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,醫好後帶回來,家父不會知道的,然而沒幾日,鄰居便問我小黃那裡去了,我只得實話實說。鄰居聽了也有不捨,話講開來了,我才知道一段日子以來,小黃曾受到眾人的關愛,堂侄曾帶牠去塗藥,堂弟有時半夜回來,會找些食物給牠吃,甚至沒什麼飯菜時,還親自下廚煮熱麵招呼小黃來吃,兩位嬸嬸都表示不捨,因為她們也常餵牠,眾人都誇讚小黃很乖,懷念牠的乖和對人的撒嬌。
        下課返家時,再也看不見小黃在路口活潑的模樣,夜晚燈下讀書寫稿,再也聽不到小黃乾吠著屋前屋後地跑(雖然那時覺得牠有些吵),再想到小黃因為我的善意而枉死,痛苦就不由自主地產生。雖然咽喉猶如被氣切,牠旺盛強烈的生命力,也過滿一年,如果不是我自己推想的一片好意,他還是活蹦亂跳地活著,我原本求善,卻造成一個不能重來,壞的結果,令我久久不能釋懷。
        請陳老師燒包往生錢給小黃那晚,夢見小黃回來前院,依然是憨純健朗的模樣,躺在地上打個滾,那個很熟悉的破洞傷口,也依然如昔,夢見小黃回來,我的心緒比較寬一些,真希望牠過的好啊!
        家父後來從別人的轉述中,得知小黃的事,很意外地他沒責怪我,只疑問我怎麼抓的到牠,小黃那裡需要抓呢?牠全然地信任,那般地乖巧,牠可是乖乖地隨我去啊!想來又是一陣心酸。
        小黃的事件之後,家父對狗的接受度變高了,他不再怪我餵養小黑,有幾日小黑不知何故被打傷腿,逃家不歸,家父還主動關切,探訪牠的去處,甚至要找牠回來。幾日後,小黑跑回來,幾個人都跑出來看牠,還煞有什麼事的用人話告誡牠:「不可亂跑。」家父則說:「你跑去那裡了,都找不到。」口氣像是責備逃家的小孩一般,也有憐惜。
        小黃的死令我思考,什麼樣的善意,是真正無傷害的好呢?我主觀的求好,是客觀的真理嗎?人事的幻變無常,許多事經常脫軌在我們的預料之外,加諸對方的求善,不見得是個人主觀認為的善,那麼「擇善固執」,是要擇那一種善,才是不傷害的固執,才是圓融無礙固執。就像為人父母、為人師長的,總以愛的藉口,把負擔加在孩子的身上,然而他們自以為的愛是真善嗎?為何有些孩子會因愛而夭折生命,或者因被「擇善固執」而失去心靈的方向。
        我也是關愛小黃的,不然牠怎會被我帶去就醫,然而不可預計的變數竟加速牠的死亡,難道是牠的宿命嗎?我不願相信,是不是在愛與善的追求上,我們都應該多思考,謹慎每一個腳步,不要落入「擇善固執」反成「擇惡固執」的泥淖,也許在救贖別人之前,先要救贖自己正確的心靈。
        悲念小黃怪奇的遭遇,沉思人對求善拿捏的方寸,在愛與被愛之中,要琢磨多少智慧,才能使人在叩啟善門時,能真善而不造惡呢?也許最需要的是一分不為私利假善而能誠正付出的公德心吧!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(全文刊載完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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